第一百零四章 限度

　　那个晚上医生曾提醒自己说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房间，他现在还能记得医生强调这件事时的眼神。
　　但没过多久，后者却像没事人一样睡下了。
　　不但睡下了，而且睡得极为舒适，换了好多种千奇百怪的姿势，令胖子大开眼界。
　　想来是医生那时已经意识到了线索在那张报纸上，而且通过报纸，了解到了一些东西，所以才有恃无恐。
　　“医生，”胖子凑过来，好奇问：“那张报纸我看过，上面只是记录了别墅虐杀案的来龙去脉，可……”他抬起头，“这和学校任务有什么关系？”
　　江城偏头看向窗外，夜还未深，远处不时有车辆鸣笛声响起，半个身子笼在黑暗中的江城没有立即回答。
　　胖子的身体逐渐反馈回一种不舒服的信号。
　　他不怕说骚话的江城，就怕后者忽然安静下来。
　　随着时间的流逝，这让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隔阂，即便江城没有刻意的表现出来。
　　但胖子清楚，二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　　如果江城愿意，他是可以融入自己的生活的，可如果他不愿意，那么他的另一面中是没有自己的位置的。
　　好在距离胖子心中这根弦绷断的前一刻，江城终于开口了。
　　“报纸上的内容变了，”他说道：“之前的信息消失了，原来空白的地方出现了有关这次任务的禁忌。”
　　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疑虑。
　　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江城提到的那个词。
　　禁忌。
　　而不是……线索。
　　“任务中的鬼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再次杀人，”江城转过头，说。
　　胖子微微睁大了眼睛，思绪转瞬间又回到了任务里。
　　旗袍女死在了宿舍，龙涛死在了偏僻的男卫生间，罗一死在了档案室，甄建仁死在了器械中心，而余雯……则死在了镜中世界所代表的过去。
　　的确，将所有可以确认死亡地点的玩家罗列出来，可以看出，没有任意两个人死在同一处地方。
　　想必这也是医生有底气，在夜里睡得那么放飞自我的原因吧。
　　毕竟旗袍女已经先一步，死在了那里。
　　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小声问道：“还有……什么禁忌吗？”
　　“有，”江城点点头，并不隐瞒，他望着胖子的眼睛，“但你没必要知道。”
　　胖子听到这句话仅仅是迟疑了一秒钟，转而也就释然了，他点头说：“我明白了，医生。”
　　他心里清楚，以江城的能力来说，坑自己完全没必要，更没有难度。
　　既然他这么说，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　　对于江城的道理，除了与KTV有关的那一部分不大靠谱外，其它的还是十分可靠的。
　　今夜的对话到这里本该结束了，胖子站起身，准备去给医生续杯温水，但就在他的手指触及杯子的瞬间，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。
　　“医生，”胖子看着江城，目光中有些不加掩饰的迫切，“那张报纸是上次任务的通关奖励？”
　　江城回望于他，四目相对。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“那这次的奖励呢？”
　　没有得到回答，他只是诧异的发觉江城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，这股视线……与平素里不同。
　　空气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。
　　胖子仿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。
　　他动也不敢动，几秒种后，他慢慢慢慢的伸出手，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着。
　　他先是拉开了自己的外衣拉链，然后是几个口袋……
　　最后，在贴近身体的一处隐蔽内侧口袋里，翻出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纸。
　　看着像是张报纸。
　　边角处有撕开后留下的锯齿痕迹，看样子……还是一张残破的报纸。
　　胖子甚至都没有打开，就老老实实的将纸递了上去，然后放在了江城面前的桌子上。
　　没想到——
　　江城看也不看报纸，一双眸子依旧望着胖子的脸，眸中平静如海。
　　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，胖子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飞出来了，两条腿不住打着颤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去。
　　“医生，”胖子苦着脸，“你听我解释，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在我身上，要是我知道，肯定早就拿出来给你了。”
　　“我……我没有想独吞的意思……”
　　胖子言辞恳切，就差赌咒发誓了。
　　好在，江城最后移开了视线。
　　脱离视线的胖子立即开始大口喘气，刚才那股如山的压力令他呼吸都几乎停滞了，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，就连后背都被打湿。
　　他一脸忐忑的看向江城，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。
　　江城拿起报纸后，并没有当着胖子的面打开，而是直接收进了口袋里。
　　余光瞥见这一幕的胖子心中一凉。
　　但他也无法为此辩解什么。
　　在噩梦里医生救了自己多少次，他已经记不得了，没有医生，他怕是早就凉了，可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。
　　虽然……他真的不是有意的。
　　“医……医生……”他貌似不死心的开口，可没想到，刚一抬起头——
　　“吱嘎——”
　　椅子腿与地面摩擦，发出刺耳的声音，江城站起身，先是抻了抻褶皱的衣角，随后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　　脚步踏在楼梯上发出“嗒嗒”的声音，比较沉闷，听得胖子心中愈发难受。
　　没了主意的他等了一会，直到上面没了声音，他才慢吞吞的挪动脚步上楼，他心里明白，这件事要怪只能怪自己。
　　他与医生毕竟只是萍水相逢，何况是在噩梦这样的鬼地方。
　　医生肯收留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。
　　换位思考，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，那么他作为江城，会怎么想？
　　他也会自然而然的怀疑是对方想独吞。
　　信任……总归是有限度的。
　　更何况是这种，可以救命的东西。
　　胖子来到二层，自己临时收拾出来的睡觉的地方就在眼前，他叹口气，默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，准备离开。
　　医生没有主动赶自己走，已经为自己留足了面子。
　　还好东西不多，简单收拾下就一个小包。
　　胖子拎着包，回头看了眼这个说不上多熟悉的地方，心中难免有些失落。
　　他在卧室的门把手上留了张纸条，上面提醒江城别忘了冰箱里的排骨和鱼。
　　尤其是排骨，一般模式下保存不了多久。
　　就在胖子转身准备离开时，卧室门忽然开了。
　　一道影子映在地上，拉的老长。
　　“今晚如果你没有把它交出来，猜猜看，会发生什么？”江城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：“死胖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