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那个时候，他其实超紧张的。

一点经验都没有、青涩无比的他，和主动扑上来、仿佛什么都懂的她，两个人抱在一起的那个瞬间、除了血气上涌的激动感觉之外，他还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逊。

最后，他心中潜藏的大男人自尊却敌不过她充满女性诱惑的轻喃：“你想要我吗？”

他没有回答，但是发烫的身体和粗喘的呼吸代替他说出了答案。

他的脑袋一片空白，连该怎么开始、该怎么进行都来不及细想，她已经主动吻上他的唇。

他和她之间的第一个吻，就是由她主动的；没想到就连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，情况还是一样，她主导着一切的进行。

在他身下逸出的轻吟声之中，不时夹带着撒娇意味浓厚的要求；这里好舒服，再一次，还要；那里不行，不可以，不要……

全无实战经验的他，仿佛实习生般在她的指示之下，度过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初体验之夜。

那真的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。

如果第二天早上她没有表现得那样世故的话，他相信那份美好一定会持续下去的。

又是夜半的惊醒！

金承佑一睁开眼睛，马上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：他房里的灯是开着的。

一向习惯关灯睡觉的他，似乎就是因为这样而受到严重的干扰，所以才惊醒过来的。

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：罗希文趴坐在他床畔，微笑地朝他眨了眨眼。金承佑吓得差一点跳起来。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儿出现？
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？”

“你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噢！真像是个小孩子……”罗希文朝他伸出了手，但在碰到他的脸颊前就先被他拍掉了。

啊，睡着的时候明明有张超级可爱的天使脸庞，一醒来却变成冷冰冰的酷男，碰都不能碰，这之间的反差还真是大……

“谁问你这个了？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
金承佑从床上坐起来，和她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之后，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在瞬间变得好快。

罗希文将刚刚被他用力拍开的小手抬高到唇边不停轻呼着。

唔，真的很痛耶！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得温柔啊……

“说话啊！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？”金承佑额间青筋突起，问话的口气也变凶了。

“准备夜袭你。”罗希文皱了皱鼻尖，以嘻笑的语气轻佻地对他说。

这项行动甚至经过他“姐姐”的充分授权，既然有他家人的大力支持，原本想要跟着夏之语一起离开的罗希文便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。

“什么？夜袭？！你……”这家伙真的是……金承佑被她不知检点的话语气到满脸通红。

“你给我出去！”

“你不能赶我走。”

“为什么不能？这是我的房间，你给我出去……”

大半夜的，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厚脸皮地闯进男人的房里，还赖着不肯走，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她怎么样？

“小语叫你要好好地招待我。”他的怒吼对她一点用都没有，罗希文摇了摇头，甚至起身爬上了金承佑的床。

“所以你不能赶我走。”金承佑烦躁地爬了爬头发，感觉自己这一瞬间真的有被她气死的可能。

“招待你可以。”既然是“姐姐”吩咐的事，他再怎么不情愿，尽力去做就是了，大过年的，把罗希文赶出去也不是待客之道。

“在语语从香港回来之前，你可以一直住在我们家。”

他气息不稳地伸出双手，挡住那个朝他不断靠近的娇小身躯。

“但是你……必须离我远一点！”

“为什么？”罗希文将他搭在自己肩头试图阻挡的双手，毫不费力地拉到腰际去。这么一来，他抵抗的姿势立即就变成了拥抱。

“什么为什么？你……”

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噢？”罗希文仰起头，微笑地一寸寸慢慢逼近他。

“弟弟，打从今天一看到我开始，你就一直不讲话，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……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？”

“不要再叫我弟弟了！”金承佑只能不断后退，直到背部抵上墙，退无可退为止。

“还有，视而不见是你先开始的吧？”

“我哪有？”

“你有。”金承佑不满地朝她吼着：“傍晚在客厅，我刚下楼来的那个时候，你明明就已经看到我了，不也什么话都没讲吗？”

她以为随便点个头就算是打招呼了吗？视而不见，根本就是她先开始的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话？”

“哪有什么为什么？还不都是因为你连招呼都没跟我打……”

“那你可以先跟我讲话啊！”

两人间的距离近得连他的呼吸声罗希文都听得一清二楚，所以他脸红时可爱到不行的样子，她也全都看尽眼里。

“我为什么要先跟你讲话？谁规定的？”

积压了一整晚的不满情绪，终于有机会爆发开来了，不管这样子的对话是多么幼稚，不管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是多么可笑，他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气势。

一旦失去了应该要坚持的气势，就会像暑假结束前的那晚一样，被她给牵着鼻子走，金承佑暗暗下定决心：这一次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子发展了。

“因为你是男生。”罗希文戳着他的胸膛理所当然地说着：“男生不可以这么小气啦！弟弟，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？我是哪里惹到你了？”

其实，关于金承佑的事情，她反反复覆地想过好几遍了。

暑假过后，一直等不到他的再次联络，那就代表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夜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，她早就该对他死心了才对。

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身边一直都没有出现她看得上眼的其它男人，所以长达三、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，只要一想起金承佑和那天发生的事，她的心还是会感觉酸酸的……

“你怎么又不说话了，回答我嘛！”所以，明知自己搞不好一点机会都没有，她还是厚着脸皮缠着小语说要到她家来玩。她真的真的很想见他。这真是无聊到极点的吵嘴，一点意义和内容都没有。金承佑无言地瞪着她，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她的疑问。

到底谁该先跟谁讲话，或是谁该主动先理会谁，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都不是他真正在意的，但是她根本就不懂吧。

“别不说话啊……”一直等不到响应，罗希文的自信一点一滴地消失，最后又开始心灰意冷了起来。

“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，不想看到我？”

过去那段时间，她已经受够了等待，现在都已经和他面对面了，她不想再无谓地等下去。

“只要你一句话，讨厌的话，我马上就走。”罗希文无比坚决地望着他。

就算现在是半夜也没关系，她会离开的，而且是马上，因为继续待在一个讨厌自己的男人身边，只会让自己更伤心。如此直接的逼问让金承佑心里的混乱更加扩散。

他讨厌罗希文吗？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，但是……他讨厌的只是她对感情太过随便、太过放浪的态度而已，并不是真的讨厌她这个人。

问题丢出去了，结果还是只能等待。

罗希文感觉这一次她把自尊全都赌上了，只求他快刀斩乱麻地给她一个答案，但她却迟迟等不到金承佑的响应。

“就连跟我讲话都不愿意吗？”

到底等了多久，罗希文已经丧失时间概念，只觉得自己屏息等待的身子开始变得僵硬，跪坐的双腿也开始发麻，感觉非常不舒服。

但身体的不适根本就比不上心痛的感觉。

“好，我走。”她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，罗希文咬牙起身。

不说话就代表是默认了，原来金承佑真的这么讨厌她，她早该有自知之明才对，不该来这里自取其辱的……

就在她发麻的双脚刚踏到地板的那一刻，后方伸出来的大掌用力熊抱住她，罗希文想要回头，但是却被抱得更紧。

“我讨厌你……！”

耳边传来金承佑低沉的嗓音，亲耳听见他说出讨厌这两个字，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，但是他接下来的告白却让她目瞪口呆。

“我讨厌你一看到帅哥就发花痴，讨厌看到你总是跟在那些男人身后团团转的蠢样子，讨厌你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烂个性……但是，我更讨厌的是那个明知道你这么糟糕却还是喜欢上你的自己。”

一连串落落长的批评听完之后，罗希文不禁讶异地瞪大了眼。

她应该没听错吧？

刚刚金承佑说的话里面似乎提到了“喜欢”这两个字。

是她理解力不够好，还是金承佑的表达能力太差？在说了那么多个讨厌之后，怎么最后得到的结论会是喜欢呢？

“你……到底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？”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，但是这样子被他从身后紧紧搂抱住的感觉，让罗希文觉得浪漫极了，心跳加速到无法控制，小脸整张红了起来。方才心灰意冷的低荡情绪一瞬间便消散了，她只觉得整颗心暖烘烘的，好像就快要融化了般。

喜欢，真的是个非常神奇的字眼。

尤其是当你喜欢的人同样也回应给你这句话的那个时刻，你的整个世界都会像烟火绽放般散发出灿烂的光芒。

她现在仿佛身处在倒数的阶段，希望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之后，不停仰颈期盼的自己能够看到那传说中绚丽的花火。

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那个抱住她的男人却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，罗希文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搞不好真的被小语给猜中了，金承佑的性格太过别扭，这类肉麻的情话他一定没办法轻易说出口，非要像刚刚那样子刺激他，他才会有害怕失去的感觉，在情急之下抱住准备要离开的她。

“喂……”一直想要转头看他脸上现在的表情，罗希文试着挣扎了几次，但是抱住她的双臂一点都不肯放松，最后她只能屈服于这样子被拥抱的姿势。

一切尽在不言中，但起码他现在紧紧抱着她的动作代表他其实是很在乎她的，只要这样子就够了，就算他不说出来也没关系。

她的配合度真的非常高，像金承佑这种超级大帅哥，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愿意乖乖地配合。

“好，你不肯说也没关系，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。弟弟，如果想要反悔的话你就快点放手，不然我以后可就赖定你了！”

心想他现在的感觉一定非常混乱，罗希文不再强逼他说出口，反正只要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就好。

然而当坪乱的心跳慢慢静缓下来之后，罗希文猛然想起了刚刚金承佑对她的一连串批评。

他说她花痴、蠢，还有见一个爱一个，关于前面两项形容她看到帅哥时的态度，她可以默默地接受，毕竟她是真的无法抗拒各式各样帅哥的魅力，但是见一个爱一个这项批评就有点太过分了。

“喂，你刚刚说的那些，其中有一点我不能接受。”

依然听不见他的回应，罗希文只好当做是在跟空气讲话般自顾自地胞怨下去：“，我哪有见一个爱一个啊？我只是爱看帅哥而已，并没有见一个爱一个好不好？”

“你还敢说没有？”情急之下伸出手斓住想要离开的她之后，金承佑的脸有如火烧般地红，愤怒、馗尬，再加上不知所措的感觉同时袭上，所以他才不愿意让罗希文回过头看见自己的表情。

直到将人牢牢抱进怀里之后，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很想念她的。

想念她不停讲话时活灵活现的表情和声音，想念每当她看着他时那充满迷恋的目光……

当她说要赖定他的时候，他心里其实是开心多过于恐惧，如果她可以永远只看着他一个人，那么不管她要怎么样发花痴，他都不会阻止她的。

看来，如果他们真的要在一起，最先要确认的就是罗希文的忠诚度。

“不过是几个月前才发生过的事情，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？”

“啊，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……”搂着她的大掌突然一个用力，将她整个人抱回床上去，罗希文马上趁势转过头瞪着他。

要他告白的时候他就故意装别扭，讲到要骂她的话，他倒是半点不留情地说出口，罗希文习惯性地皱了皱鼻尖，不满的表情完全显现在脸上“你说、你说，我到底忘了啥？”

“那对双胞胎兄弟。”

初见面时她就把郭力视作头号目标，虽然马上就被郭力冷着脸给拒绝掉，但她还是依然故我地目光直绕着郭力打转。

接下来目标转变成他，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就偷吻他，还说什么喜欢他、想要倒追他，整天黏在他的身边，吵嚷着要他跟她一起玩……

没想到过没几天的时间，当郭力的双胞胎大哥郭劲出现之后，她的目光又被吸走了，扔下他转向郭劲不停地奉承讨好。

这期间就别提那群住宿在叔叔民宿的冲浪好手了，个个都是令人眼睛一亮的优质男，这家伙发花痴的频率简直可以说是时时刻刻。

他清楚地记着那令人生气的一切，而她现在竟敢说她没有见一个爱一个！

“噢，你是说他们两个啊……当然记得啊。”

一个是夏小语现在正甜甜蜜蜜热恋的男友，一个是她生平首次碰见最最变态的男人，这么霹雳的组合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咧？

“哼，记得就好，那你怎么敢讲你没有见一个爱一个？”他就是当事人之一，这可是罪证确凿，她想要赖都赖不掉。

“那才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咧，你搞错了吧，我又没有爱上他们……”她只是爱看帅哥而已，以纯粹欣赏的角度。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事物，男人不也都爱看美女吗？那为什么她喜欢看帅哥就不行？啊，看来金承佑一定是在吃醋。

罗希文笑咪咪地望着他表情复杂的俊脸，想要出言点出他隐藏在生气情绪下的真正心情，但是又怕这样子做之后他会更加气恼，最后只能尽力管住那不断想要吐槽他的冲动，然后开心地扑向他的怀抱。

然而她热情的举动再一次被他无情地推开。

“你干嘛一直黏过来？”不知错就算了，竟然敢一再地狡辩，金承佑斜睨着她，脸上尽是不满的表情。

就连今晚她的目光都一直追逐着之言哥的一举一动，除了郭家兄弟之外，她的魔掌到底还要伸向多少人才肯罢休？

这样难道还不叫见一个爱一个？

“欸，弟弟……”罗希文不死心地又踏了过去，并拉长了撒娇的声音：“我是来夜袭你的耶！不黏过去的话要怎么袭击你啊？”

啧，一下子抱住她，一下子又推开她，这家伙的个性怎么这么别扭啦？既然舍不得她走，那就紧紧地抱住她呀！

她已经等很久了说，而且丝毫不介意他反扑过来将她给压倒……

“你……你是女孩子，讲话不要这么露骨！”

但事实总是和想象中的美好有出入，金承佑不但没变身成狼，反倒像是贞节烈男般拒她于一臂之遥外，罗希文不解地咬住下唇，像是看到稀有动物般直盯着他瞧。

“你干嘛那样看着我？我有讲错吗？”

金承佑就是受不了她太过豪放的态度，之前她轻佻地用一夜情的说法来形容他们之间发生的亲密关系，他到现在还在生气，这会儿又随随便便地来撩拨他，是想要让他火冒三丈吗？

“你在害羞噢？还是在生气？”罗希文非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表情，看起来不像是装的，他是真的那样认为。

“弟弟，你是不是讨厌主动的女生啊？”

“别再叫我‘弟弟’了！”金承佑再一次怒吼地警告着。

“好嘛、好嘛，凶屁噢……那以后我叫你的名字总可以了吧？”罗希文清了清喉咙：“承佑？”咳，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，那么就……佑佑？

嗯，感觉挺顺耳的，罗希文擅自决定了以后就用这个昵称来喊他。

“佑佑，你是不是讨厌主动的女生？”

不管喊他什么，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个清楚才行，他的态度真的让她迷惑不已：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呢？

金承佑持续瞪着她。

“如果我说是呢？你改不改？”

在男女关系中，总是有一个人要比较主动才行，但他不希望那个角色总是被她给抢过去，他不喜欢那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。

“为什么要改？我觉得像你这种难搞、闷骚又被动的家伙，就是要配像我这种能够主动出击的女生。”

“什么？”竟敢说他难搞、闷骚又被动？！金承佑胸中的不满渐渐达到了沸腾点。

“我哪有那样？”

“本来就是，不承认噢？”罗希文并没有被他故意装凶的模样给吓到，继续批评道：“如果你喜欢我，过去那几个月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？这就叫被动。”

“我……”金承佑正想抗议，但罗希文紧接着大肆批评打断了他，没让他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。

“如果你喜欢我，就清楚一点表示出来啊！你什么都不讲，我哪会知道你的、心意？这就叫闷骚。”

“如果你讨厌我，刚刚干嘛不让我走？这一点很明显了吧？没错，你就是难搞！”

他不也批评她花痴、蠢和见一个爱一个吗？那么她说的意见他也该虚心接受才是，看来半斤八两的他们真的是天生的一对。

“佑佑，最后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。”话都让她给讲完了，还要他选择什么？金承佑继续无言地瞪着她。

罗希文笑咪眯地又蹭了过去。

不管被他推开几次，她永远都不会气馁，因为她是为爱往前冲的罗希文。

“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夜袭啊？”